脉脉3年内要赶超猎聘，靠什么底气？
撰文 | 林秋艺
编辑| 龚 正
一个清华毕业的理工社恐，却做了令互联网大厂人每日刺激与紧张的10年职场社区。他是脉脉创始人兼CEO林凡。
脉脉把年薪30万定位为中国中高端人士的起薪。过去10年，这些渴望获得更多职场内幕、职业参考和希望为人脉增值的所谓精英，构成了脉脉的活跃主体。同时，人性的弱点也让这个平台充斥着各种难以证实的公司爆料与潜在的正义伸张。近日，脉脉决心为精英们提供比以往更专业的猎头服务，以活用这些人群对职场、金钱进阶的渴望，实现自身在互联网圈的进一步增值。为此，《真故研究室》对话了林凡。
#01
脉脉高聘要如何超过猎聘
2月8日，脉脉宣布成立全新业务品牌“脉脉高聘”，瞄准的是年收入30万元以上的中高端人才招聘市场。
所谓“脉脉高聘”，并不是另起炉灶，打造一款新的APP，而只是脉脉既有招聘业务的一次品牌再提炼。
从传播价值来看，这次战略发布，实际干货不足。但这条新闻却有较强的传播度，原因在于林凡在脉脉高聘发布会上的一句话。
林凡现场开麦，称“直接谈没有解决中高端人才痛点，直聊模式更适合像会计、设计师这样的标准工种和职位。因此，脉脉高聘应运而生。”
虽然无具体所指，但林凡的这一发言，被敏锐的各大媒体直接上了加粗标题，“脉脉林凡炮轰BOSS直聘”。
BOSS直聘是在线招聘市场的新晋霸主。去年12月，才在中国香港完成了双重主要上市，目前市值突破了700亿港元。
截至目前，BOSS直聘未对此给予回应。
有人表示不解。因为BOSS直聘今年的目标是重点发力蓝领市场，而针对中高端人才招聘市场的脉脉为何要对标它。
对此，林凡对《真故研究室》首辟谣：“脉脉高聘对标的是猎聘，并非BOSS直聘，是不是媒体误读？”
他澄清道：“我们从来没有把 BOSS 直聘作为我们的竞争对手，他是一个很值得尊敬的伙伴。他们最早提出直聊模式，我们是全维招聘模式，我们在服务不同的人群，某种程度上我们是不同的分叉。”
在如今的中国在线招聘市场，除BOSS直聘营收最大外，和脉脉一样定位中高端人才招聘平台的猎聘居第二位。
截至2022年Q3，猎聘总营收为20.13亿元，毛利润人民币15.8亿，市值超过64亿港元（截至3月3日）。在疫情肆虐的情况下脉脉职场 怎么会有信息，猎聘依然保持着较快的增长速度，这无疑令林凡兴奋。
林凡定了目标——3年内营收规模、市占率，超过猎聘成为中高端人才招聘市场的第一大品牌。
▲图 | 脉脉
脉脉推出脉脉高聘，并不令人意外。
2018年4月，脉脉就推出了招聘业务，这衍生于脉脉的职场社区，又服务于其用户人群，产品逻辑上顺理成章。4个月后，脉脉完成了2亿美元的D轮融资，林凡也开始计划于次年年底在美国上市。不过未能如愿。
招聘业务发展到2020年时，成了脉脉营收的三驾马车之一。彼时，脉脉广告、会员、招聘三大板块营收占比为1:1:1。
林凡透露，现在招聘业务已经占到了脉脉总营收的50%，支撑起了脉脉的半壁江山。
但勤勤恳恳做了4年的招聘业务，大众对脉脉印象更深的仍是“大厂茶水间”，对于其招聘功能，虽然不少用户常常会在脉脉上收到猎头公司发来的问询，但它并非是精英们找工作时最优先的选项。
▲图 | 脉脉上时不时就有猎头发来询问
这促使林凡决心将招聘业务品牌化，让其更具独立性和市场辨识度。
打造职场社区多年的林凡，对中高端人才的职业晋阶痛点不陌生。在林凡看来，中高端人才求职的痛点有3个：被动性求职、决策周期长、决策成本高。
脉脉高聘首先要做的，就是要使信息变得更加透明。
“以前求职者通过企业发布的招聘信息，只能看到公司的60度，但通过脉脉的社区，求职者可以360度无死角地看到企业完整的信息和现状。”
林凡认为，这是脉脉做高聘的独特优势，接下来将继续活用既有的社区和公司点评机制，让求职者信息获取更加通畅。
其次，在职位匹配环节，脉脉高聘计划提升人工智能、大语言模型等产品能力，提升人才与职业间的匹配效率。这一点，BOSS直聘近年也在加大研发投入，并把其视作产品的核心竞争力之一。
最后，关于脉脉高聘业务的本质，是依托脉脉打造一个平台型生态，这需要招募更多专业的猎头公司入驻提供服务。后者通过开设付费的脉脉账号，来实现对脉脉的营收贡献。
林凡透露，目前中国有各类猎头公司20000家，已有一半进入到了脉脉生态。
▲图 | 脉脉的招聘页面
步别人后尘，意味着将是辛苦的追赶。但林凡认为，脉脉高聘有一个相对独特的优势——社区。
在线招聘行业有一个传统BUG，营销费用较高，需要不断通过做广告来触达用户，将求职者拉入平台。仅2021年，BOSS直聘的销售及营销费用就高达19.43亿元，猎聘则是12.25亿元。
而脉脉自诩有一个活跃的用户池子，也就是它的社区，用户的社交需求与求职需求可以在平台内无缝转化。
截至2022年3月，脉脉称注册用户已达到1.2亿，总监及以上管理者约有1500万，C-level级别的高级管理者320万，在脉脉开通同事圈的大中型企业数达31550家。
不过，脉脉没有公布最新月活用户数。2020年时，其官方公布的月活数超过800万。
目前看，脉脉推出高聘的时机上是有一定斟酌的。今年是复苏年，同时赶上求职的金三银四，虽然外界对何时真正复苏有不同声音，但林凡已经开始向市场输送乐观情绪。
“2023是职场风口年，上半年看机会，下半年抓机会。”林凡说。
同时，今年的职业市场热点也将变化。林凡认为，新能源汽车、人工智能、芯片、生物医药、碳中和时兴的AIGC、大语言模型等领域将为市场提供不少黄金岗位。
据透露，目前脉脉500多位员工中，一半都是招聘团队。从一个侧面能窥见其公司未来业务重点。
#02
“大厂茶水间”：保持多元，提升底线
社区虽然被认为有助于招聘业务的降本，但它又被动形成了对脉脉发展的潜在风险。
脉脉以职场社交起家，2020年转型为职场社区。转型的理由在于脉脉彼时遭遇的困境。
我们可以先回顾一下脉脉的职场社交史。2013年10月，脉脉上线，定位就是职场社交平台+招聘工具，对标全球最大的职场社交平台——领英。
不过上线后没多久，领英随即宣布进入中国市场，推出了中文版，3个月吸粉300万用户。相比之下，彼时脉脉用户只有80万。
为了应对竞争，2014年，脉脉从中国版领英转型成工作版微信，弱化招聘工具色彩，全面向职场社交倾斜。这次转型，给脉脉带来了极高的用户增长。
到2020年6月时，脉脉用户数已经突破1.1亿。
但当年，另一个问题开始出现。用户注册存量虽然巨大，月活却明显下降。
林凡觉得，对于职场人士解决职业选择、职业成长的需求来说，以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为主的社交，比起以内容为主的社区来，效率实在不高。这才有了第二次转型——从社交转型到社区。
从社交到社区，脉脉一直有个与生俱来的DNA。人性的弱点与欲望，在脉脉上肆意挥洒，里面虽然有许多来自职场职业的日常交流，但在传播上，更让脉脉出圈、甚至完成影响力建构的是来自职场人的抱怨、八卦与爆料，这也让脉脉被贴上了“大厂茶水间”、“打工人树洞”、“互联网行业公敌”的标签。
在过去数年，令无数大厂公关部门闻风色胆的脉脉之帖，曾引发了中国互联网发展史上的多场大事件。
2020年11月，虎牙员工在职言区爆料，自己因遭受领导冷暴力致抑郁而被抬出公司，随后虎牙发表声明致歉，虎牙也因此得名“抬厂”。
2021年1月，一位花名“恒山弟子”的用户在职言区发帖爆料拼多多员工猝死案；同年8月，一名阿里巴巴认证员工匿名爆料，领导要求女员工陪客户，随后对其实施了猥亵和性侵。事件冲上热搜，阿里巴巴也被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来自社区的多元化意见表达，无疑活跃了平台，但也会劝退潜在公司型客户的广告投放。同时，也会影响一部分中高端人士的产品体验。
林凡此前在受访时曾说过，脉脉内部，广告、招聘两个部门和内容社区的争吵每天都在上演。广告部门指责，因为社区上的负面消息，雇主品牌不愿意投预算；招聘部门则说，负面消息让雇主品牌招不到人。
此次，林凡也向《真故研究室》证实了这一情况：昨天两边刚吵完。
林凡表示，用户是脉脉最宝贵的资产，用户和客户产生冲突的时候，更多还是保护好用户，所以，他内心还是更偏袒内容社区部门。不过在实际动作上，为了不让内容社区过多影响到其它部门的营业，他还是努力在社区建设方面做出调整。
调整的总体策略是，尊重多元，保护活跃，但同时也不断提升门槛上限。
林凡认为，有意义的争吵是多元化的表达，是避免自己陷入信息茧房的有效手段。而谩骂、诽谤、虚假信息就触及了脉脉的社区内容治理底线，社区内容需要有价值观上的引导。
2021年，拼多多事件后，脉脉更新了“社区管理规范”，在禁止发布的内容中新增了“无实质内容的极端负面情绪内容”。
之后，脉脉又细化了内容分级治理规范，对低质内容实行严格的处罚机制，比如对情绪化、无意义、无价值的表达，进行一定的控制，减少它对用户的呈现次数；对于含有谩骂、攻击、涉及两性关系的失控言论，则会禁言处理。
与此同时，脉脉也通过信用积分激励优质内容创作。
目前看，脉脉拥有着品牌上正负鲜明的双面资产。喜欢它的人认为这里拥有彰显一切现实的自由，不喜欢它的人，则认为它一直是一个不足以信任的八卦小渠道。
这道题应该难解，但在实际运营中，脉脉无疑需要管理层更高的平衡之术。
社区治理之外，脉脉高昂的会员费也时常被用户拿出来说事。有会员就表示，感觉脉脉近年在会员上已经压抑不住日益强烈的趋利动机。比如已经充了会员，但脉脉又推出了专属人脉，要想获得它得继续充钱。
网上有人如此调侃，“68元/月起的商务会员并不能让你拥有结识大佬的特权，要想获得联系高端人脉的权利，你需要升级到198元/月起的VIP会员。”
就像用户为了观看视频，买了爱优腾的视频会员，结果发现想看动画片还得开通动画会员，想看体育视频得开体育频道会员一样。
▲图 | 脉脉上加好友所需要的会员费
对此，林凡并不以为然。他认为，首先VIP会员只针对个别高端人脉。
“脉脉是一个各种层次精英都有的社会小圈子，也有一些掌握核心资源的用户，比如公司高管、CEO。之前我们提供人与人之间联系的能力，但发现这些用户被打扰的太多了，所以，为了保护高端人群的使用体验。增加了一层筛选的门槛，让被找的人能在更少的信息里发现重要的人，从而完成双方的人脉连接。如果让找每个人的价格都一样，对于这些有核心资源的人来说是不公平的。”
基于这样的考虑，脉脉设定了价值底限，但不设上限。“因为对于中高端人士来说，可能一个单子的提成就高达百万元，这点会员费实在不算什么。”
#03
清华社恐理工男：从未收钱删帖
自林凡2013年上线脉脉以来，已经创业10年。有趣的是，现年43岁的他，树起脉脉高聘的大旗，恰好和赵鹏创立BOSS直聘时的年龄一样。
他坦言脉脉职场 怎么会有信息，此刻心境类似于一种再创业。
林凡毕业于清华大学计算机系，2002年在美国马里兰大学攻读数据挖掘和机器学习方向的博士；2003年从美国退学，加入搜狗，参与了搜狗输入法、搜狗浏览器等客户端研发项目。2012年创立脉脉后，他才从一名技术负责人变身成CEO。
虽然身为总裁，但在脉脉员工眼里，林凡并不霸道，而是一个标准的社恐理工男、害羞boy。
同事们在公司附近遇到林凡时，他头上通常戴着码农的最爱——BOSE耳机，因为近视加上耳机降噪效果太好，林凡正沉浸在自己的小宇宙当中。
当别人还在思考是否应该上前打招呼时，林凡似乎已感觉到迎面有人走来，迅速侧身让了路，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凡说，以前自己可能会被其他高管的思路带着走，但后来就会鼓起勇气，怯怯地说一句：“你这么说是不对的，我们应该往这个方向”。不过林凡评价自己的沟通方式像“另一种键盘侠”，沟通前觉得自己可以做“霸道总裁”，沟通时立刻“和风细雨”。
他也自嘲，自己从1989年就开始与电脑打交道，确实在与人打交道方面不太擅长。但也因此，诞生了林凡的另一以自我导向型为主的人格特质，对别人的评价并不那么在意，唯一追求的是目标的可控性。
“比如这次受访，我会猜测我回答了这个问题之后，你还会问什么问题，我该怎么回答；然后下一个问题，你又会问什么，会提前想清楚，保证可控。”
可控也表现在他对运动习惯的坚持上。林凡从小习武，大学时拿过北京市高校武术比赛剑术、太极拳前三，工作后因为打太极会被围观改为跑步。脉脉的团建也充满了“运动”属性，比如去银川沙漠徒步十几公里、去三亚海边泅渡100米，林凡全都报名参加。
▲图 | 脉脉团建活动上的社恐理工男林凡
林凡认为，变量也是自己所追求的目标可控的一种。虽然自己最后累得半死。
林凡做职场社区10年，在高聘业务推出之前，他在很多场合也积极参与到了中国职场文化的建言献策中。
他认为，过去20年中国职场文化经历了四个阶段。
2000年之前，员工服从老板的传统文化比较盛行；2000-2010年间，随着更多外资企业进入中国，除了继续有服从文化，也开始多了对员工的关爱；2010-2018年间，在中国互联网企业的引领和塑造下，职场员工的创造性和主动性得以积极发挥；2018年-2022年间，内卷、躺平、焦虑等逐渐占据主流。
林凡坦言，身为创业者的自己，很多东西都经历过。
回忆创业的这10年，林凡觉得自己的心境产生了3次变化。
初创时的探索期，林凡充满了对未来的想象和渴望，对任何事物都感到好奇，不断地尝试各种方面的业务。
2016年时脉脉实现了单月营收平衡，进入了爆发期，林凡觉得心中有了很大的抱负，脉脉在职场社交领域即将进入无所不能的状态。
一直到2019年，脉脉内部轰轰烈烈搞了3个创新，全都失败了。林凡开始充分认识到自己、团队和产品的问题，进入反思期。
在了解问题的过程中，脉脉逐渐变得低调内敛，工作上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优化，优化认识、优化组织架构、优化产品体验。
对于时下年轻人的一些精神内耗与烦恼，林凡常常在公开场合进行开导。比如他就认为，35岁职场危机是个伪命题。
此次对话，我们一直希望能够在林凡的办公室受访。脉脉的市场部却告知，“林总没有办公室，他的办公桌和大家在一起。”
身为脉脉的CEO，平等一直是林凡在多个场合言必称的价值观，他希望通过脉脉构建一个平等对话的职场环境。
目前看，舆论天然的汹涌与日趋二元对立的现状，离这个目标还有距离。但这或许也是脉脉可以发力之处。
来自我们最后的一个问题是：脉脉是否也曾收钱删帖。
林凡的回答很坚决：从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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