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职场上的“酒桌文化”，不少人都深恶痛绝，之前银行员工拒喝酒被扇耳光的新闻就引起了诸多讨论。有人对拒绝喝酒的员工表示敬佩，也有人觉得这是处事不圆滑，自毁前程的行为。可是，当我们浸泡在“酒桌文化”里，真的就能获得想要的光明前程吗？或许今天的故事能给你带来不一样的答案。
她们还是一如既往地“敬业”，
我曾看到程思思用大碗喝酒，
她喝三杯客人一杯，
最后喝到去厕所抱着马桶吐，
休息之后又回包间喝；
我也见过刘隽陪着客户喝完一局，
接着又去KTV续局的喝法，
三种颜色的酒随手就干；
在她们眼里，工作就是这样的。
而每当此时，
李总依然眉眼带笑地看她们喝酒，
然后夸张地说着夸赞的说辞。
前几天在朋友圈看见过去的同事刘隽住院的消息，我赶紧打电话过去问她怎么了，她在电话那边感慨了一把岁月不饶人，这才不好意思地回答：“喝多了，胃出血。”
刘隽的声音里透着尴尬，就像曾经每逢我在酒局溜走而她留下喝翻全局，第二天宿醉翘班一样，她的笑既无奈又带着一丝不言而喻。
我问：“你现在还那么喝吗？都三十好几了，跟二十多岁比不了。”
刘隽叹了口气道：“那咋办？我们这儿你又不是不知道，陪酒才是工作，不喝能成吗？”
我猜她是不是忘了我离职时告诉她的话了。
毕业第三年，由于一篇小说，我有幸入职一家大型影视集团，虽然经过四轮严苛的笔试面试，但最终能进入对常人来讲的神秘圈子，我既惊喜又意外。
我们集团是一家名声在外的大型企业，而我入职的公司隶属集团频道下的合资公司，频道的业务和我们各自分开，他们做节目，我们做影视项目，互不干扰，只是办公场地在一起。
初入影视圈，每天看着频道那边光鲜亮丽的主持人进出录影棚、记者提着大摄像机到处跑、广告部的客户不断，我十分羡慕，想象自己有一天也可以成为资深影视人，又帅又多金还处处是人脉。
但看到的终归只是别人人前显贵的样子，随着工作一天天深入，我这才发现原来所有的工作都不过尔尔，人后受罪这种事搁哪儿都一样，我们没有什么不同。
所有行业都一样，赚钱就要售卖，只不过别人卖产品，我们卖项目，众所周知，买卖从来都和酒桌相辅相成。
刚入职那会儿，我既不会喝酒也不在意穿着打扮，终于有一天李总忍无可忍指着穿着运动装的我说：“给你两小时，回家换身衣服再来。”
我蒙了，刘隽悄悄提醒我：“必须带妆。”
收拾停当回到公司，李总又点了刘隽和程思思，安排我们晚上分别坐他和副总的专车去赴宴。
我自认为我已经穿得很得体了，可到了包间还是大吃一惊——刘隽和程思思已经脱了外套，大冬天的一个露肩一个露背，两人的美艳程度让人咋舌，感觉她们不是来赴宴的，而是去蹦迪一样。
客人一到，几乎完全没有“前戏”，各位领导直接推杯问盏，尽显豪迈。客人是两个台湾人，一位导演，一位音乐总监职场女人喝酒吗，其实我们白天已经见过面了，两位的才华令我折服，他们拍的时尚广告超凡脱俗，又有大明星加持，我在会议室已经很激动了。
但两位台湾客人并没有我想象的见过“大世面”的样子，反而他们看到两个娇艳的女生一轮一轮地和在座男人们“打通关”不时互望一眼暗暗咋舌，尤其是我身边的音乐总监，他一直扭脸跟我说话，只有程思思推着酒杯过来他才赶忙转过脸去喝下一杯酒。
“你不自然？”我说。
“还好，还好。”音乐总监说，“你们太热情了。”
“是。”我也不知道说什么，看着领导和其他几个女生来来回回倒酒敬酒，我如坐针毡，不知道该学她们那样还是老老实实坐着。
“没事，你吃你的饭，把自己照顾好。”刘隽看我难受，走过来说，“能喝就喝点儿，不能喝就让酒过个嘴吐毛巾里，我看李总差不多了，你一会儿抽空溜。”
我紧张地点点头，半小时后逮住个空就尿遁了。
第二天刘隽到下午才来，李总和副总也很晚才到，副总说晚上他们要在集团领导的局作陪，早都约好了的事，不然他才不来上班。
李总看到我，问：“昨晚后半场你去哪儿了？”
我赶紧说：“在厕所吐。”
李总嘱咐我：“多少还是得会喝点儿，上不去台面怎么谈工作？谈判桌上签合同那是电视剧演的，合同都是酒桌上谈好的。”
副总紧接着李总的话说：“我们前一阵去长沙出差，项目谈到11点，合作方一个电话就把公司的‘十一朵金花’喊来陪我们喝，我下午去开会还头疼得不行，人家十来个姑娘早上九点已经准时打卡工作了！李总二话不说就把合同拍板了，为啥？还不是因为人家敬业。”
领导们走后，我问刘隽：“我又不是广告部的，也不跟人销售时段，我凭什么用喝酒装敬业？”
刘隽笑起来：“我的亲，干啥工作都是一个路数，别问，喝就对了，至少领导没让你回回都陪。”
无论是频道的还是公司的事，只要李总晚上应酬，刘隽和程思思总是随身伴行，只要不请假哪回也少不了她们俩，集团有酒局有时候也会抽她们上去，李总对她们还很照顾，只要晚上喝了酒第二天随便啥时候上班都行，不来也行。
公司签了台湾的项目，李总在聚会上点名表扬刘隽和程思思“功不可没”“巾帼英雄”。
那时候我以为，会喝酒的漂亮女人走哪儿都能得到爱，尤其男领导给予的欣赏更是得天独厚。
我想，我要不要也练练酒量？但又觉着没必要，如刘隽所说，领导并不是什么局都带我。
频道有四位内勤大姐，她们的工位在频道总监的办公室外，那里还有一台只播一个台的电视，监控频道信号用的，如果电视节目突然断了工作人员就会第一时间知道，然后维保。
这四个大姐除了平日里复印、收发报刊等打杂的工作外，还负责轮流整晚值班监测信号，如果遇上频道夜间时段播恐怖片她们也得忍着，就算不开声音也不能关，一年365天，天天不间断。
我是业务部门的，除了领办公用品，基本没和大姐们有往来，从来不知道她们的背景，但我一直没少了对她们的好奇，四个中年之上的女人，每天上班浓妆，发型发色也都是什么流行做什么，她们很爱美，但也掩不住她们明显暗沉的皮肤和发福的身材。
因为她们，我总算知道领导有挑有拣地带我应酬酒局的原因了。
“今晚投资人来，你也去。”李总会后指着我，命令道，“不能拒绝，这是政治任务！”
李总监年轻时当过兵，总是把一件事说得上纲上线。
投资人好酒，爱喝也能喝，曾经聚餐时我就眼见他大杀四方无敌手的样子，我很担忧，不知今晚能不能明哲保身。
大概看出我一脸不满，李总把我叫到办公室，还特地关上门，说：“说是吃饭，其实今晚有正事。投资人想知道关于台湾项目的详细内容，你得去给他讲解清楚。”然后他又补了句，“不然我叫你干吗？明知你宁死不屈。”
我释然了，笑起来：“那我就明白了，我还怕怕的，毕竟我没有刘姐她们的能耐。”
只是一句玩笑，没想到李总听到了心里去了，他大手一挥居然开始安慰我：“你跟她们不一样，你是公司培养的策划人，她们的事儿你想做就能做得来，但你的事儿把她们逼死你看她们能干得了不？”
见我奇怪，李总指着门外说：“看见外面四个大妈没？曾经可是集团有名的四大美女，单位搞招待从来都离不开她们四个，那一个二个酒量惊人，随便一个就能撂翻一桌子，曾经战绩辉煌得不像啥。可现在呢？一个个喝酒喝得皮肤粗糙，人老珠黄了。问她们会干什么其他？啥也不会！可毕竟老员工，企业又不能不要她们，就把她们发配过来打打杂，值值夜班，你们年轻人都挺忙的，谁愿意值班？她们四个反正没事干。”
李总的话对我来讲不亚于惊天秘闻，一瞬间我就想到了刘隽和程思思，难道在他眼里她们也不过如此？
果然，李总下一句就回答了我的疑问，他说：“看着吧，刘隽和程思思最后也得跟‘四大美女’一样。”
李总一脸轻蔑地笃定，预言了刘隽二人未来的样子，让我不禁怀疑是我记忆出了问题，似乎那个每逢酒局都眉眼带笑看着程思思二人玩儿命喝酒，结束后再夸一句：“好样的！你俩立了汗马功劳！”的人不是他。
临走，李总说：“晚上和她们俩打好配合，你认真汇报职场女人喝酒吗，她们认真带投资人放松，各司其职把金主陪好。”
自从李总对我“吐露心声”后，我就不能直视刘隽和程思思了。
她们还是一如既往地“敬业”，我曾看到程思思用大碗3v1地喝酒，她喝三杯客人一杯，最后喝到去厕所抱着马桶吐，休息之后又往脸上喷些保湿喷雾接着返回包间喝；我也见过刘隽陪着客户喝完一局接着又去KTV续局的喝法，三种颜色的酒随手就干；在她们眼里，工作就是这样的。而每当此时，李总依然眉眼带笑地看着她们玩儿命喝酒，然后夸张地说着夸赞的说辞。
李总依旧只会在需要聊工作的宴请上点名我去，他也会在车上嘱咐我一声“适当喝几杯，也不能完全不喝”，但他从不逼我。
后来，因为个人原因我从集团辞职，李总说：“公司上下各部门的人我都狠骂过，但你们业务部我没给一个人说过重话，因为你们是公司的希望，她们不是。记住我说的话，走到哪儿都别掉价，要做就做别人难以替代的人。”
我当然感谢李总对我的开诚布公，但作为常常在酒局上给我挡酒还总帮我溜掉的人，我单独请刘隽吃了顿散伙饭。
饭桌上，我问她把陪酒当主业有没有事业成就感，她说：“工作无贵贱。一开始我还有点放不开，后来发现也没啥，投资方顺顺利利把合同签了，对谁都好。”
“你真的相信合同是喝酒才能签出来的？时代不同了姐姐。”
“什么时代不都一样吗？金主都恨不得别人把他捧上天，项目越好，人就越得捧好。”刘隽说，“喝酒这种事，就是锦上添花用的。”
“你想没想过以后怎么办？”我问，“结婚，生孩子以后，老了以后，总有喝不动的一天，公司没损失，可你总得为自己负责任吧？”
我把李总当初对我说的话原原本本转述给她，刘隽明显怔住一下，像是完全没想到，她有些愤怒，但转瞬即逝，然后叹了口气，说：“辞职离开？出去了就能不喝？哪儿都一样吧，至少咱们这儿除了喝酒再不需要做什么了，比起好多外面的企业，咱们这儿对女员工的要求好歹还有底线。”
我觉着，虽然说着同一件事，但我们俩其实根本没意会到一起去。
尾 声
刘隽出院后，我和她聊了两小时电话，她说其实自我走后她对陪酒局的事懈怠了不少，看清了老李的真面目，很多事就佛系了。但再佛系该赴的酒局也不能硬扛着不去，除了怀孕生孩子那两年，她也没少喝。
她说后来企业人事调整，频道换了领导招了新人，放不了那么多老人，很多被分流到集团其他公司，“四大美女”只剩两个还在单位，一个提前退休，还有一个去集团门房看大门了。
程思思嫌企业挣钱少，前两年已经辞职当微商了，不知道是不是入行早钱好赚，她依旧很漂亮，保养得也好，据说她现在除了喝点儿红酒怡情，其他酒几乎不碰，都是有孩子的人，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
“当年没走，现在也不知道何去何从。”刘隽说，“酒我肯定是喝不了了，命重要。不过要让我去看大门，那我是拒绝的，至于辞不辞职，就看下个月的人事调整了。”
题图 | 图片来自piqse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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